凡是在农村生活过的人，无论是大集体时代，还是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以后，几乎都经历过交公粮。

　　大集体时代，每年夏粮收获后，社员们总是把籽粒饱满的小麦扬了又扬、筛了又筛、晒了又晒，然后用长条布袋装满扎紧，生产队队长挑选几个最棒的劳动力，把马车装得像小山一样，拉到公社粮管所去交公粮。

　　公社粮管所是最基层的粮油收购单位。每年夏粮征购期间，粮管所就像过节一样，提前做好腾仓并库、清仓消毒、器具检修、安全保卫、广播宣传、书写标语、茶水供应、急救药品等准备工作。前往粮管所交粮的人们为了及早完成任务，每天凌晨就赶到粮管所排队，有的甚至在粮管所门前过夜等待。马车、架子车在粮管所大门前的两边沿着公路依次排成长队，秩序井然，那种爱国热情和遵章守纪的情景让人感动。那时候要想尽快交上粮，验质可是一大关。

　　验质员都是上级粮食部门业务培训过的，验质员检验粮质一般是“感官检验”，“一抓一看”，也就是手伸进粮食口袋内，抓上一把，感受一下水分多少。干粮食抓着较扎手、难抓紧;湿粮食抓着手不疼、易抓牢。如果拿不准的话，就朝嘴里撂几粒，用牙咬咬，干粮食“咯嘣”易碎，湿粮食“扑哧”黏牙成片。之后再将粮食放入手掌中摊开看粮食是否饱满，对千粒重、有机杂质和无机杂质含量也就心中有数了。为防止有人在粮食口袋里，上面装干粮、好粮，下面装湿粮、次粮，验质员就用他的“法器”。也就是一根尖尖的、里面是空心的铁质探粮器从整车或布袋的上、中、下及左、中、右各个部位分别扎进去，旋转半圈后再抽出来。抽出时，探粮器顶端的倒钩盖就会自动打开，把布袋内不同部位的粮食顺势带出来，然后倒入验质员手中。上下粮食是否一致，立马“公开亮相”。这时验质员才开始对粮食签“生死簿”，在验质单上填写所验粮食的品种、袋数、水分、杂质含量和等级，并签上自己的姓名。对不合格者，他也会签上“晒粮”或“过筛”等字样。

　　如果交粮者对验质员所定的等级不认可，验质员就会协同其他验质员用“容重器”“快速测水仪”等进行测量，即使再犟的人面对仪器所测出的结果都会无话可说。

　　过了这道验质关，下面的程序就是过磅、入仓、结算、领钱了。前去交公粮的大都是生产队队长、会计、保管员等“当家人”。当他们交完公粮、领罢款，听着高音喇叭里播出的笛子独奏《扬鞭催马送粮忙》的曲子，右手蘸着唾沫数钱的时候，那种高兴劲溢于言表。

　　到了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交公粮仍然是这种程序，每个农户待小麦收打完毕后就会主动开着小手扶拖拉机或拉着架子车到粮管所交公粮。记得1985年夏季，我趁星期天回家帮母亲交公粮，光排队就等了几个小时。

　　自党的十六大之后，党中央、国务院作出重大决策，取消了延续多年的皇粮国税。农民由交纳定购粮变成了销售“最低收购价”粮。现在的农民不仅不交粮了，还能领种粮补贴。如今，每当我路过老家粮管所时，当年交公粮的热闹场面以及验质员忙碌的身影、严肃的作风、习惯的动作就浮现在我的眼前，成为永远的记忆。

　　作者档案

　　王太广，河南汝南人。黄淮学院特聘专家，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主要著作有散文集《回望乡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