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峰

　　又到春耕时节，“千顷绿畴平似掌，蒙蒙春雨动春犁”，古人的诗句唤醒了我有关犁地的记忆。

　　犁地，在我的家乡豫北多是靠牛的拉动。我爷爷常说牛和犁都是他最好的伙伴，以致他的背也弯成了弓形犁的模样。在家乡那片靠天收的土地上，每到春季，爷爷就会将闲置了几个月有些锈迹的犁铧，用砖头瓦片反复打磨，直至它在太阳下泛出亮光。

　　犁地前，爷爷会在地里撒上农家肥。他常说，地和人一样，人要吸气出气，地也要吸气出气，地一犁，这气就顺畅了，地就松软了，如果再下一场雨，雨水就很容易渗透到地里，墒情就更好了。

　　犁地，还能把藏在地下过冬的害虫杀死，或成为闻讯赶来的鸟们的美食，这就可以减少春播时害虫对种子的破坏，使种子很好地发芽、生长。

　　在春咕咕和喜鹊们的合唱中，爷爷开犁了。只见他右手扶犁，左手扬鞭，嘴里不时“嘚嘚、喔喔”地吆喝着，好让牛拉着犁直线前进。犁铧所过之处，如墒情好，翻起的泥土散发出一股特有的香气;如是干旱季节，翻起的干土便腾起一道黄尘……每逢这时，爷爷下晌回来，总是先拍打身上的黄尘，然后坐到小板凳上，解去系在脚踝处遮盖脚面的早已被黄土染成土色的白布，摔打去上面厚厚的黄尘。

　　我曾一次次望着刚犁过的一道道波浪般的大片土地，觉得就像一幅大海波涛的油画。

　　犁地是有技巧的。爷爷曾对我说，犁地前要先看整块地的平整情况，如果整块地中间高，就要顺着地边逆时针一圈儿一圈儿转圈犁，把土由里向外翻，这样中间高的地方就会变低。如果是中间低四周高，就要先在地中间犁一道沟，然后顺时针绕着这道犁沟转圈犁，把土由外向里土翻，这样中间低就会变高。还有一边高一边低、高低不平的地块，都要看地下犁，尽量使地块平整，以免日后高处留不住水，保不住墒，低处遭水淹，影响庄稼生长。

　　当知青时，我走近了犁。那时的大块地虽已有了机耕，但小块地拖拉机进不去，还要靠牛拉的老式步犁。也正是在这个时期，我学会了赶牛犁地。我曾使过一头叫作皮蛋儿的老黄牛，它皮实，有耐力，不慌不忙，稳步前行，我只需操心扶好犁就行了。

　　犁并不是很容易扶的，需要一定的力量摁住把手，让犁铧深深吃进土中，否则，就犁得浅，达不到应有的效果。有次换了皮蛋儿的儿子拉犁，这家伙年轻气盛，行走快捷，我扶犁的力量一时轻了些，犁铧便从土中冒出。皮儿子突然感到轻松许多，竟拽着我和犁小跑起来，直到将犁铧重新摁入土中……

　　如今，机械化的耕作已基本取代了传统的农耕。在故乡的老宅里，南屋西边的牛圈，早已空了，喂草料的石槽静静地待在那里，牛套被厚厚的灰尘包裹着，挂在剥落的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