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林语堂先生的说法,幽默就是要有幽有默,“愈幽愈默而愈妙”。譬如林黛玉打趣贾宝玉。《红楼梦》第三十一回:宝玉对袭人笑道:“你死了,我作和尚去。”黛玉将两个指头一伸,抿嘴笑道:“作了两个和尚了。我从今以后都记着你作和尚的遭数儿。” 宝玉听了,知道是点他前儿的话,一笑便罢了。 但如果有幽无默,或幽而不默,彼此缺乏互动和默契,或幽而不庄重、不严肃,失了分寸感,或玩笑过了头,那便失了幽默的趣味儿。 越剧《十八相送》里,祝英台用“芍药共牡丹”“配鸳鸯”暗示不灵后,又借一对大白鹅说事:“雄的就在前面走,雌的后面叫哥哥。”梁山伯:“不见二鹅来开口,哪有雌鹅叫雄鹅?” 祝英台:“你不见雌鹅她对你微微笑,她笑你梁兄真像呆头鹅。”梁山伯:“既然我是呆头鹅,从今你莫叫我梁哥哥。”——一个用心良苦,一个全然蒙圈!也难怪,称兄道弟同窗三载,谁能想象对方竟是女儿身?这要是有幽有默便有点邪了,但戏剧要的就这效果。 林语堂在武汉编《中央日报》时,曾就男女问题以“毛驴”为笔名与一位署名“小鹿”的作者发生笔战。“小鹿”褒女贬男,“毛驴”则反之,笔战激烈,一时纸贵。当时副刊编辑是时有“副刊大王”之称的孙伏园,为了结束这场笔战,他特邀“小鹿”与“毛驴”在河口东宴楼相会,谢冰心也被邀作陪,彼此欢饮之后,同意息兵。第二天,孙伏园特于《中央日报》副刊作了一则启事:“男女之争,已于鹿驴交欢声中化除矣!”“小鹿”原是一位小姐,见到这则启事大为恼怒,发誓再不为该报写稿——本来好好的,因孙大编玩过了头,闹了个不欢而散;而在林语堂这边,自然少不得“会心的微笑”一下,倒是有幽有默。 传说古代有位秀才,自恃才高,喜欢卖弄。有一天,他和朋友在酒楼吃饭,看到一位女子领着两个孩子经过,于是就起了戏谑之意,便对着女子说:“一羊引双羔。”没曾想这回他遇到了对手,女子瞥了一眼吃饭的俩人,回了一句:“两猪拱一槽。”秀才讨了个无趣,害得跟他一起吃饭的朋友也无辜挨损。 国学狂人黄侃,学问大,脾气大,性格怪,人称“黄疯子”。他反对胡适的白话文运动,也反对西学,因此跟胡适不对付,逮着机会便作践他。胡适著有《中国哲学史大纲》,仅成上半部,全书久未完成。黄侃在南京中央大学讲课时便说:“昔谢灵运为秘书监,今胡适可谓著作监矣。”学生问其故,他说:“监者,太监也,太监者,下面没有了也。” 这般胡溜八扯还不算,有一次他在讲课中赞美文言文的高明,便举例说:“若胡适丧妻,用白话文报告消息,其家人电报必云:‘你的太太死了,赶快回来啊!’长达十一字之多。如用文言,则仅需‘妻丧速归’四字即可,只电报费就可省三分之二。”为人温和的胡适知道黄侃的疯劲,除了偶尔接他两招,并不真跟他计较,虽然有时被气得要死。 张作霖捉弄日本人的幽而不默,在国人看来无疑幽默得很、快活得很。因为常和日本人打交道,张作霖便学了几句寒暄用的日语,但据说他只学了三句:“阿里安多”“巴格牙鲁”“沙约娜拉”,即“谢谢”“混蛋”“再见”,这原也没什么,关键是他经常半真半假地用错地方,弄得日本人尴尬又无奈、敢怒不敢言。一次,日本人请张作霖写字,张的书法不怎么样,但还是写了一幅条幅,写完后落款:“张作霖手黑”。副官提醒他,应该是“手墨”,“黑”字下边还有个“土”。哪知张作霖大声说:“我张作霖就是不愿意把寸土送给日本人!” 人拿自己开涮,或对自己嘻哈一点,自然是讨人喜欢的。韩愈赠诗好友刘师服:“羡君齿牙牢且洁,大肉硬饼如刀截。我今牙豁落者多,所存十余皆兀臲。”刘师服看了肯定很受用。启功先生是清朝皇室之后,曾一度不受待见,说的话也总遭人质疑,故而每次讲话之前,他总是以一段自嘲作开场白:“本人是满族,过去称胡人,因此在下所言,全是胡言。”听者会心,一笑便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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