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车不单
时间:2017-05-12 12:00:37 | 来源:河南日报 | 作者:陈炜

  就像一场春雨之后田野里生动的小草,刚刚顽强地问世,就很快蓬勃地覆盖了大地。这样的感觉,是我在不久前被一种叫作“共享单车”的新潮自行车包围时,产生的。

  黄的、绿的、红的、蓝的……缤纷的单车,仿佛在一夜之间出现在中国城市的大街小巷,地铁站、马路边、校园里、公园门口、电线杆下,到处是它们的身影。用彩虹的色彩来形容近30个品牌的共享单车,显然已经不够用了。在“网约车”兴盛了一阵子之后,意欲完成“出行最后一公里”使命、以“共享”为突破口的小小单车,正上演一场悄然无声却又轰轰烈烈的“颜色革命”。

  单车,真的不单——既不孤独,更不简单。于是我更加相信:需求,是创新的动力;需要,是最好的动员。就像恩格斯说的那样,“社会一旦有技术上的需求,这种需求就会比十所大学更能把科学推向前进”。

  当城市的拥堵变得不堪的时候,摩的出现了。虽然一个打扮光鲜时尚的纤纤女子,搂着一个粗糙简陋大汉的后腰反差有点大,尽管摩的既不太遵守交通规则,又缺少安全保障,而且一点也不比出租车便宜,甚至那电摩坐上去让人有点胆战心惊,但它堪称精湛的蛇行、逆行、钻行、疾行的能力,总能将你最快地送达目的地——总比在寒风中、在骄阳下站在街边苦等好吧!在“摩的摩的”的招揽声不绝于耳挥之不去的时候,共享单车来了。它或许就是“终结者”,正把摩的送进历史。

  每天早上,当斑斓的共享单车载着衣袂飘飘的青春男女从身边划过的时候,当朝霞映红共享单车上少年的脸庞诠释出英姿飒爽的时候,当共享的理念风一般地吹绿全社会的时候,我们必须承认,一个新的“摩登时代”正在诞生。这时代正在同绿色和简约携手,与拥堵抗衡,向雾霾宣战!

  在这里,请允许我借用一下马尔克斯先生著名的将来过去完成时态的写法:多年之后,面对绿色通畅的城市交通,我将会想起,父亲用自行车驮着我在马路上兜风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那时我还很小,小到需要父亲轻轻地把我抱起来,斜放在单车的横梁上。那大概是我第一次“骑”自行车。当然,自行车是后来的叫法,当时人们都称单车为“洋车”。其实,洋车不洋,都是本土制造,只是将这种形制来自西洋或东洋的脚踏车顺便挂上“洋”头罢了。

  坐在父亲温暖的臂弯里,看着脚下的土地疾速地后撤,看着前方的景致热切地欢迎,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甚至不会在意屁股下面生硬而冰凉的横梁所带来的不适,我只顾猛烈地双手掀按着晶亮的马蹄形铃铛,“疯狂地爱一次,忘了自己”。

  后来我知道,那是我们家的第一辆自行车,是父亲用一个半月的工资从别人手中买的二手车,产自上世纪60年代的“白山”牌自行车。那车真够老的,比我的年龄还大,前脸眉心上,是一个由层层白色三角形峰岭组成的群山,远山后面是霞光闪烁的背景,很像早年八一电影制片厂摄制的电影片头的景象。这辆产自东北沈阳自行车厂的“文物”,直到上世纪90年代还驻扎在我舅舅家的院子里,前叉的嘴部有累累的青铜焊痕,脚踏板已经被两个厚墩墩的方形木块替代;车把上的铃铛不见了,却别了一根冰糕棒儿,链条脱落时会用得着;前轮的泥瓦和闸皮都没了,骑行的时候,一只脚得随时准备着充当刹车——抵住车轮,随着一阵“嗤嗤”的摩擦声,鞋底处冒出一股淡淡的黄烟,然后,稳稳站住。现在想来,当年骑单车还挺锻炼人的协调能力的。

  再后来,生活好了,买个自行车不再隆重得先造预算,然后开源节流颗粒归仓,再托关系走后门弄指标,最后才能咬牙跺脚地推回来一辆“加重永久”或者“轻便凤凰”,然后每天像伺候皇上一样忠心耿耿小心翼翼,掸尘擦拭上油打蜡,下雨不骑,下雪不骑,泥泞不骑,路赖不骑,过个浅沟小坎还得扛在肩上,一不留神被人偷走得难受半年,在心里无数次地诅咒贼偷他不得好死……

  上世纪80年代末,我用两个月的工资从商店买了自己的第一辆“飞鹰”牌自行车,也是图便宜,却常常五十步笑百步,取笑同事的“雉鸡”牌是“小母鸡儿”。后来,属于我们的那些“俊鸟”,不管是“凤凰”还是“飞鸽”,不管是“雉鸡”还是“飞鹰”,都先后被贼人“掏”走了。我们那也是具有大无畏的冒险精神,小车不丢只管骑,前赴后继,屡失屡买,屡买屡失。就像当今买房一样,总是跟不上趟,几乎每个人都有一本辛酸账!

  前年送儿子去成都读书,在二手自行车市场看中了一款便宜又轻便的蓝色单车。那个瘦小的老头儿——想赚点差价的中间商——信誓旦旦地称赞这车骑着“安逸得很”,却闭口不提车子的硬伤——右侧的脚踏板正是一块方正的木板,蹬踏时每一圈都会有节奏地“咯噔”一下,接着是一声悠长而散漫的“吱扭扭——”,安逸是安逸,却有些招摇。我家的那年轻人并不说话,只拿眼定定地看我。望着街道上衣着时髦“坐骑”鲜亮的大学生们,我突然读懂了那眼神:丢不起那个人!罢了。

  转眼,世道就变了。你根本不用操心再买自行车了,更不用担心轮胎扎瘪了,链条脱落了,车被偷走了,大街上满眼都是新崭崭的共享单车,扫码可骑啊!网上有人问卷调查,说有一款单车的车座最舒适,坐上去,昔日重来,会有一种高中时初恋的感觉!

  您不妨也去体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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